孙农的哀嚎悲泣,隔着火海传来。
赵鲤不必回头都能感觉到,有什么庞然大物,碾过火海朝她追来。
她更不敢回头,技能全开,一路奔逃到了地下通道的入口。
一根熊熊燃烧着的横梁,带着风声砸来。
赵鲤弯腰避开之际,那横梁像是一堵严实的墙,正正嵌在墙上,将面前的通道挡住。
身后传来孙农的吼叫。
看见眼前的横木,听着孙农在身后所说的,要将她剥皮抽筋之类的狠话。
赵鲤心一横,撕下衣摆将脸裹住。
烧伤身子,总比烧伤脸好。
拼着被烧伤,也要蛮力撞破堵路的横梁。
她足下猛然一顿,以更急速的姿势向前冲去。
烈焰扑在面门,赵鲤咬牙,准备生受着灼烧之痛。
不意,嵌在通道口的横梁,猛然被推开。
赵鲤止步不及,冲进了通道。
脚下踩到了绊脚的根系,赵鲤一头扎进浓密的褐色须团中。
脸触到凉凉的根须,鼻端嗅到了草木的香味。
赵鲤却心一凉——是瘦长怪妇。
竟在此处等着她!
赵鲤咬牙,将落在面颊上的甲虫拂开。
长刀递出就刺。
刀上煞气,灼得这团根须一抖。
赵鲤听见头上方传出女人的惨叫。
还要再砍时,四方根须卷来。
将赵鲤团团包裹住。
紧接着赵鲤觉得一晃,自己竟是被这根须裹着,向上狂奔起来。
她还欲挣扎,便见自己腰间悬挂的小老虎围兜,发出微亮光芒。
她愕然听见一个女声,抖着声音,唱着摇篮曲。
根须温柔地触在赵鲤身上,抚摸着她腰间悬挂的小老虎围兜。
电光火石间,赵鲤明白了系统所谓的盟友是谁。
八年前,盛京一次捉迷藏引发惨案。
以石磨碾死恶童之后,男人带着疯癫的妻子逃离盛京。
原来……竟是在这。
思考间,赵鲤听得一阵哗啦作响。
像是坐上一辆云霄飞车,被带着飞上半空。
银色月光照在她的脸上,赵鲤听见女人温柔的声音传来:“别怕,娘找到你了,娘找到你了。”
逃离
眼前是明亮的月光,耳畔是女人温柔的声音。
赵鲤叹息一声,不再奋力挣扎。
她随着瘦长怪妇——不,现在应该称呼为张晖娘亲,朝着地面落下。
将将要砸到地面时,张晖娘亲腹腔中探出无数根须,缓冲一般抓住地面。
赵鲤甚至没有感觉到太明显的晃动。
整个像是躺在摇篮中,安全地到达了地面。
这一趟跑路之旅,是赵鲤有史以来舒适度最高的。
除了时不时有些指甲大小的甲虫,掉到她脸上,还想爬进她嘴里这一点。
赵鲤抬手,从脸颊上捻掉一只甲虫。
她站起身来,并尝试和张晖娘亲沟通:“这位夫人,多谢救命之恩。”
“你可以放我下来了。”
感觉到包裹着她的根须松动,赵鲤尽可能轻地活动手脚,挣脱出来。
她这才看见张晖娘亲现在的状况。
和孙农类似,上身为人,下身为植物。
只是体型要小很多。
双手皮肤木质化,连脸上都隐约有了树皮痕迹。
她正弯下腰,想要触碰赵鲤挂在腰间的围兜。
赵鲤虽体谅理解她的心情,但现在暂不敢让小老虎围兜离身。
免得再被攻击。
任由着怪化的妇人将干瘦的脸,贴上了那小老虎围兜。
赵鲤扭头四处看。
便见自己已经到达孙府地面,正站在祠堂的空地上。
身边散落着一些碎砖瓦。
孙农虽被火海阻拦,暂时没追来。
但那火应当只能烧尽地下的尸皮偶断绝隐患,而杀不死孙农。
接下来的主要战场,还是在西常山。
就在此时,赵鲤隐约听得远方传来一声鸡鸣。
仰望天空,满月月相渐隐。
天空出现了一丝裂痕。
这方诡域将要消失。
赵鲤心中一喜,又看张晖娘亲。
看着她垂下的黑发,心中估量她当前的心理状态。
她花了两秒,组织语言,只是还未开口,便听一个男人的声音问道:“姑娘,你从何处得到我儿之物?”
赵鲤愕然抬眼。
这才发现,在张晖娘亲的腰侧,有一个鼓出的包。
包裹着黑褐树皮,赵鲤下意识将那玩意当做了树生的瘤子一类。
乍然听那‘瘤子’说话,赵鲤借着将要消失的月光循声一看。
竟是孙府的管家孙福。
只是现在他已经不能再算一个独立的人。
身体融入张晖娘亲下身的枝蔓,只有一个木质化的头颅在外。
若是,见过雌雄鮟鱇鱼的共生方式,定会对当前的状况十分熟悉。
‘孙福’木质化的嘴巴开合,声音断断续续。
赵鲤顿了顿简短道:“盛京兴平坊发生诡事,我在诡境寻到了一个希望被找到的孩子。”
“拯救他出了那口大缸后,便得了这个。”
赵鲤强调拯救二字。
孙福,也就是张晖之父张钧,闻言忽而惨笑。